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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倫:素食主義者,拒絕飲食暴力的不合作運動
关键词:李欣倫 素食 暴力 不忍
《此身》柔軟而安靜的敘事溝通,似乎能夠打破純粹素食主義時尚成為一種階級文化資本,也避開動物權行動者必然被標誌的控訴立場。如果今天所有人都在找尋方法,說服在物種之間,人類社會應回頭面對己身的殘忍跟無知。那麼,她的辦法是質問,對於「苦難」的不忍,是否為一個更普遍的關照?

訪完李欣倫,我站在炸醬麵攤前,盯著快速完食的計程車司機,想起進入田野的古老原則:喝酒,還有報導人給什麼,就跟著他們一起吃。這種蠻橫的想像,致使我曾經無法理解,素食者如何進入他人的生活?我沒有問李怎麼做田野,因為連《孤獨星球》都會標識出,自助旅行者可以就地找到的素食餐廳。事實上,《此身》柔軟而安靜的敘事溝通,似乎能夠打破純粹素食主義時尚成為一種階級文化資本,也避開動物權行動者必然被標誌的控訴立場。如果今天所有人都在找尋方法,說服在物種之間,人類社會應回頭面對己身的殘忍跟無知。那麼,她的辦法是質問,對於「苦難」的不忍,是否為一個更普遍的關照?


「活的雞,死的雞,宰雞的婦人與她的丈夫。問題是,該被放生的是誰?」—《此身》

繼首部散文作品《藥罐子》,至今《此身》是第四本散文集。緩慢的書寫,出版之間往往隔很久,兩年、三年、五年不等。比較有趣的是跳脫《藥罐子》有很多話想說、還在腦袋裡轉動,那樣漫天喧鬧的嘰喳話語;閱讀《此身》就像看一名女子船上站著,擺渡在瓦拉那西恆河之上,乾淨凝視著周遭的紛擾,甚至旁觀已經爬上身體的感官變化。與其說探索身體五感欲望,不如說仍在使用眼睛摸索。她在2003、2006、2007年各去一次,造訪印度的經驗跟很多人一樣,第一次禪修、旅行,後兩次擔任志工。坦承旅行經驗影響書寫題材,而在《此身》裡面,「最大影響是吃素。從2004年開始吃素,但早在2003年於印度禪修、旅行時便隨著情況吃素。回台灣保持習慣後,開始有另一種感覺。」她坦承這個改變飲食習慣的漸進過程,剛開始並不是由理念或宗教支撐。漸進過程展開以後,她才開始閱讀環保、宗教、動物權觀點的知識性書籍。眾多印度庶民自生自滅,生活完全被政府、企業拋棄。她回想起來,表示當志工時看到年輕孩童受病痛折磨,「本來看到人的苦難,吃素後開始看到眾生苦難。」

「以前現象都在發生,但視而不見,」李欣倫表示,「吃的這些動物,感受到其實牠們也是一種生命。吃素第二、三年,經過養雞場、或運送豬隻的車,感覺跟以前很不一樣。這種難過或替牠們感受哀傷的心情,以前只有看到流浪狗貓無家可歸、被虐待很難過。當時不會想到吃的這些食物動物,也有苦難的生活,例如活的時間短暫、被迫死亡。吃素後影響我開始思考這些事情。」關於書寫上的抉擇,她表示這次寫得滿快,2010年開始寫,兩年後出刊。她回頭看剛開始寫的,語氣都很衝,跟書中收錄的文章不同。相較於論述,「我決定回到樸實的、對動物苦難經驗的角度去寫。」她解釋,「確實比較從旁觀角度,呈現我看到的東西。把情感壓到最低,對於社會姿態表達、宣導說教的東西,也盡量讓它沒有。希望是安靜的、溫暖的,不陷溺在自己的感覺,但仍有傳達性、能使閱讀者感同身受,這也是文學的內涵。」相較於單方面指責人性,虐畜者也身陷在自身的社會脈絡中動彈不得,她認為,「不一定是人比較殘忍,動物比較可憐。往往虐待動物的人,也是受苦的人。」


「中國傳統醫學以「王道」為主,以順應大自然為理念,而非破壞。因此自古以來並無墮胎完整及理想的處方。但有些藥物對胎兒確實有傷害,尤其是懷孕初期,如桃仁、紅花、、義朮、赤芍、川七、麝香、歸尾、水蛭、茜草、蘇木等破血之藥材......」—《藥罐子》

問起是否會回頭觀望印度身體經驗或西方理論以外的思想論述,針對中藥,她表示,「未來還可以再寫。尚且需要知識與體驗上面的材料,火侯需要沉澱。它是我的母土,我在那個環境生長30年,有特殊情感。如何處理好、不只抒情,需要時間。」提起心裡頭的典範:撰寫《汀克溪畔的朝聖者》(Pilgrim at Tinker Creek)的安妮.迪勒(Annie Dillard),她說其散文筆法關照世界很大,也挑讀者來寫,「希望有一天能夠寫成這樣」,她繼續表示「散文比較拿手、自在......寫作就是拼圖,不知道邊際的拼圖。每次拿到、拼一小塊。若本來對自己存在主體、價值、意義一團模糊,透過文字耙梳,能夠比較具體化地,拼出自己的樣子跟對世界真相的認知。同時也持續分享、傳遞也許不主流、微不足道,卻是構成我想法很重要的一部分。」

在出版難以支撐專職作者的前提下,目前許多文學創作者幸好早就成名,不然就是有一個穩定的正職,例如在學院裡面教書。事實上出版產業的收攏,導致一個有創作欲望的各行業階級,他究竟有什麼辦法,異軍突起用創作來養活自己?或者創作仍保留給擁有文化資本的特定人士?無論撰寫碩論〈戰後台灣疾病書寫研究〉、博論〈《金瓶梅》之身體感知與性別辯證:一個跨文本與漢字閱讀觀的建構〉至今的受苦研究,李欣倫不否認研究與閱讀,能提供創作養分,能使「思想翻轉,創作有後盾」。本來「只關心我自己,出去世界看到別人,接著受到身體經驗影響,關心其他生命。」相較於指出受苦經驗的政治經濟層次,她說:「在等車、看電視裡蜈蚣吞食記的人,也在被餵食,卻不曾考慮已經被餵食什麼。我們在食物鏈終端、吃很假的東西,這是很暴力的,我會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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