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外滩”：资本又要“传奇”了
 
王晓明
 
 
8月10日的东方早报，用16个版，推出一期对上海“北外滩”开发的“特别报道”。首页4个大字：“滨江传奇”，翻过来是横贯两版的大标题：“新势力重构外滩天际线”，再翻过来，又是通栏标题：“借势：北外滩再崛起”，这还没完，12页又来了一个通栏：“群雄逐鹿，北外滩烽烟再起”！口味咋这么重呢？

“北外滩”是这两年官员和资本家热捧出来的一个新名词，所指的那块地方，本来叫“提篮桥”，后来也叫“杨树浦”，一直是码头和工厂的聚集地，还造了不少工人新村。那一带最有名的，不好意思，是监狱，1906年开办至今，关押过无数各类名人，一度还号称“远东第一监狱”。不过，这些都进不了“北外滩”的词义，这16版图文里，就没到一个字说到监狱，连“提篮桥”三个字，也一并避讳了：这可是“北外滩”所指地区的用了一两百年的通称啊。

这不是造两个新词自己娱乐一把，就像那些标题所渲染的，这是要大动干戈了。中国人本有“循名责实”之法，现在更是把这一套发挥到了极致：管你原来叫什么，管你那儿原来——和现在——有什么，你现在就叫“北外滩”了，你就该被“外滩”化了，用“特别报道”重点介绍的一位董事长的话说，你就是“打造地产奢侈品”的一块好材料了！知道为什么老爷们买来一个新丫鬟，都要先给她起个香艳的新名字了吧，这是要预备下手了。

其实，好几年前就已经下手了。“特别报道”列出了“北外滩近年土地出让情况概览”，14个项目地块，其中有两块还是打着“旧城改造”的名号，却几乎全部是造甲级写字楼、高端商厦、酒店和住宅。其中最新成交的两块“办公/商业”用地，楼板价分别是3.1万元/平米和2.2千元/平米。与此相关的两个数字是：2012年年初至今，“北外滩”住宅房的成交均价是8.3万元/平米；其他商业建筑的均价，也达5.9万元/平米。难怪“北外滩”的规划要不断“加码”，也难怪号称“北外滩地标”的“白金湾”地产项目，公然将自己定位在“顶级城市综合体”，规划/用词的口味越重，能捞的钱就越多啊！

“特别报道”者，广告也,“广告”者，用一套漂亮的词句，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另外说一遍，弄得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在这个意义上，这期“特别报道”真是呈现了今天中国城市化的一面真相：真正厉害的，不是将非城市的地方做成城市，而是将早已城市化的区域，重新做成一块好像无主的荒地，再度“高规格”地城市化！

电视里，一位官员侃侃而谈：“资源的最大化利用……”“最大化”永无止境，“提篮桥”变“北外滩”的“传奇”，似乎就将不断重演。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让千千万万知道“提篮桥”的人，彻底忘掉这个词。这可不容易。
 
2012年8月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