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者访谈反思2:一个“小资”参加“劳动者访谈活动”的想法(蒋黎婕) - 文章 - 当代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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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者访谈反思2:一个“小资”参加“劳动者访谈活动”的想法(蒋黎婕)
关键词:劳动者 小资
作者参加了“节日里的劳动者”访谈活动与“橄榄树青工成长俱乐部”的志愿工作,这篇文章剖析了自己作为一名“小资青年”在面对社会问题做行动介入时的感想与反思。作者看到了自己过于浪漫的一面,努力在现实行动中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一个“小资”参加“劳动者访谈活动”的想法

蒋黎婕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生

编者按:作者参加了“节日里的劳动者”访谈活动与“橄榄树青工成长俱乐部”的志愿工作,这篇文章剖析了自己作为一名“小资青年”在面对社会问题做行动介入时的感想与反思。作者看到了自己过于浪漫的一面,努力在现实行动中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1月16日我参加了“节日里的劳动者访谈”活动。一直到现在我都有很深的印象。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和政治动员是相同的,可是历史上的政治动员是在唤起农民作为阶级主体的目标下展开的,而现在的价值导向却完全是指向那些利益所有者,我们做的事情是和主流媒体所导向的相反的,或者至少并不是一致的。好在现在民主的观念深入人心,只要你不去预期得到所有人的赞同,每个人的观念都可以得到尽情的抒发,但是他人有时投来的不解,对于身处其中的我来说影响还是存在的。当我对别人说我做工友文化方面的事情,别人就会告诉我,这个事情非常难做,因为没有利益的收入。我提起了小毛驴之类的农园,他们会告诉我,觉得我去做那类工作比直接做工友的工作要好,因为前者直接把握了消费源。我往往并不能找出什么更好的修辞去形容我做的事情,比如直接说明我们是要发现劳动的价值,我会告诉他们确实是这样的,要赚钱是别指望了。可是别人也往往不会反对我,他们会说这个事情确实是有价值的,所以精神上支持你。其实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开心了,我觉得一定程度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至少他们告诉我对于劳动的价值他们都是理解的,只是因为种种的原因自己不能去做这个工作(要赚钱)。其实这种心理我是最能理解的了,毕竟生活不易啊。



在我和工友交流的过程中,有一些人会直接告诉我们他们觉得生活很不如意,因为别人看不起他。也有一些人说的是赚钱生活天经地义,所以没有什么理亏的地方,但是在这种自足感里面其实隐藏着对于自身价值的否定或者至少是贬低(因为没其他能力只能做这种苦工)。有一些人赚了钱了,在上海还是买不起房子,但在家乡已经买了房了。可是他们在经济结构上的变化并不能改变他们精神上的卑下感。城市里的工人的这种卑下感远远没有从乡村里来的工友那么强烈。他们赚的钱也不多可是他们却感觉能够养活自己,还可以在什么社区学校里学习乐器什么的,所以挺舒服的。这一方面是因为经济上他们的负担确实要比外来的小一些(比如不用付房租、有劳保等等),另外一方面毕竟是上海人啊,这一点对他们来说还是值得骄傲的。虽然凭借我的个人经验,其实他们的日子可能也没有在路边采访的时候说的那么好过,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工友才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劳动者,他们总是更勤劳,也更容易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不管是在经济上还是在精神上。在采访中有一个例子是一对已经通过奋斗拥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工友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兴的东西都要买,其实孩子的做法是很自然的——在打工者的不好听的帽子下面,或许想通过金钱去获得自己作为个体的主体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讲,只要可以赚到钱,他们就是可以被尊重的,只是没有人去管他们赚这个钱可能要比那些在室内做脑力劳动的人付出更多的辛苦。

新年里,我和家人一起出门,在地铁车厢里面,我和穿着入时的亲戚们看到拎着大包小包赶车的一家子,就随便和他们说说话。那对夫妻都表现得非常客气,可是在这种客气的眼神里,还是可以敏锐地发现他们在保持距离。对那种在人前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在一转身的时候就会出现的自我保护的冷峻,我的感觉很复杂。我觉得我是挺喜欢这种表现的,因为我从这里面看到一种骨气、一种尊严,但是我又觉得很心酸——什么时候劳动的价值才能真的被大家接受,面对有钱人可以不用特意去显露这种可爱又可怜的自尊?

另一方面,对我自己来说,我曾经一直在自己的预想中把人和人之间的隔阂估量到最小,但是我看到的真实情况越多,就越会发现这可能只是一种一厢情愿而已。这对工友来说是这样,对于我也是如此。我想到之前在和吕途老师沟通的时候,说到那些和她一起做工人工作的城市青年很多都走了,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经济压力,另一方面是发现一同做事的有理想的人身上也有缺点,对此不能忍受。我想到我自己,曾经我之所以会被吸引去延泽,可能就是因为向往走入公共空间去“行动”。但是,我可以做工友工作做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可是如果真的要和他们长期一起生活,甚至在乡村短期生活都不一定能做得到。英国诗人J·贝尔曾说“行动是最有效的药物,战场和革命对治愈浪漫的绝望……通常相当有疗效”,奥登曾经说过“不行动的人将因此而消失”。曾经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坚持了那么久每个星期跑那么远去延泽,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做的事情有用,能帮到别人,而且能帮助我自己克制我“浪漫的绝望”。而这一点却是实实在在非常小资的,因为实际工作往往没有那么多“幻想”,可是不管怎么样,算是为了自我的充实去接受外部的历练也好,是纯粹为了道德责任而面对复杂的现实也好,即使暂时不能改变自己很多小资的想法,至少此刻的我还依然相信劳动的价值被发现是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的事情,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就去做点事情。这样,自己看来尚算一种正确的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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