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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东:教育部教育了什么
关键词:市场伦理 终极关怀
以市场为指挥棒的教育,将人的意义纳入到市场的逻辑中,并由此将市场伦理替换掉成社会对人的意义关怀。因此,以市场为导向的教育,首先考虑的不是人的终极关怀而是必须回应着市场中人该如何生存问题。
    官方无论对外宣传还是对内宣传中,都强调我们是欠发达国家,同时腐败官员每年铺张浪费和贪污腐败的财富不知道有多少。究竟糟蹋了多少财富加剧了我们国家如何不发达,却没有明确的统计数据。而就业率和专业之间我认为同样难以准确统计出的数据,却被我们的教育部拿下了。近日,教育部公布近两年就业率较低的本科专业名单,表演、工商管理、公共事业管理、法学等,北京地区的这些专业榜上有名。在全国范围内,近两年就业率较低的,包括播音与主持艺术、表演、公共事业管理、电子商务等15个专业。(10月15日新华网)
  该新闻表面上似乎表达教育部最大的善意:为了让毕业生更好的在工作中活着,为高校专业方向做出适当调整提供量的参考。姑且不对此统计做出严格的社会统计学技术和操作层面的质疑,教育部将就业率最低的专业公布出来,预设着一种极其庸俗的实用主义价值:年轻人的未来唯有在“工作”中才能实现。而且这里的工作,对应着的只是政府认同且能纳入其统计工具可计算的范畴。换言之,只有纳入到体制可规划的和就业秩序中的工作才是工作。否则,工作的正当性就受到怀疑,至少不能在政府统计中获得新闻价值。就这一点,一些媒体称之为“隐性就业”的工作,因为其难于统计就有被忽略的嫌疑。比如据报道某大学生凭借四种语言优势,去一家培训学校教韩语。此外,她还利用其他时间,帮别人翻译资料,做同声传译,当家教。武汉音乐学院毕业生王英弹得一手好钢琴,去年应聘到某企业当总助,因认为工资不高,她辞去这份工作,同时给多个家庭的孩子教音乐。
  对教育部低就业率专业的公布,至少可以有三个方向的批判:人成为工作的机器;市场主义的工作才具有劳动的合法性;理想在功利主义教育中挫败。
  人成为工作的机器
  在官方眼里,大学生面临的未来就是工作,似乎找到一个工作就实现了教育的全部要义——姑且这个工作多大程度上带来个人成就感和自我价值实现——压根就不是官方考量的范畴。
  工作,现阶段对于更多人而言,只是一个工具化的路径,是谋生的手段。工作并不是人的终极目标,因此也不该是教育部门的终极价值追求。人因工作而活,但非因工作而生。而且,许多在工作状态的人,未必因为有了工作在物质上和价值上就获得了个人—社会的有效调适。但是,我们的教育部,似乎从不打算考虑这些。教育部对年轻人的未来,兴趣仅仅在于为其谋划一个工作;至于理想,创造力,生命的意义感,从不考虑。马克思说劳动创造人本身,但是如上所述,教育部的公布中将狭隘的工作替换掉劳动的意义,仅仅只是将人的意义联系到狭隘的工作中。人之所以为人,是否拥有或在工作中,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为了谋求个体意义实现的,应是在连续而持久的生命实践中,实现我“不枉为人”的追寻。但是教育部门,对年轻人的关怀,只是关注是否有一个工作。有关崇高和理想的教育,以及对人的关怀,都在“难以找到工作”中被忽略了。我们的教育似乎也只愿意培养工作的奴隶,来满足国家发展战略的规划。
  市场主义的工作才是工作
  以市场为指挥棒的教育,将人的意义纳入到市场的逻辑中,并由此将市场伦理替换掉成社会对人的意义关怀。因此,以市场为导向的教育,首先考虑的不是人的终极关怀而是必须回应着市场中人该如何生存问题。因此工作的职业伦理以及创造性,都被市场化的物质主义和效率替代:努力工作为获得物质回报最大化以及最有效率的为企业带来利益,成为个人和市场的共同谋求。在此意义上,我们的教育不再培养健全人格,不再关注生命美学的实现,而只在乎将劳动力对应到市场安排的秩序中,将人以及工作的意义对应到市场的价值序列中,好不好就业的话语随之而来。
  教育部公布难以找工作的专业,另外一个潜台词是认同知识区分化的必要性,为知识与劳动的区隔化辩护,对这种区隔化带来的社会弊端却视而不见。劳动的分化是对应着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实现的,尤其是机器和技术的参与,将人机器化分配到生产线中。资本主义生产逐利的本性正有着工种进一步细化的要求,将传统社会完整的制造工艺技术肢解成不同单元,让不同的人仅仅只掌握一小部分技能化的知识就获得了工作的能力,人在不同的生产环节随时可能被替换,失业和就业也总是处于正在进行时。后福特主义社会的劳动分工,在教育中将知识碎片化,进而将掌握碎片化知识的人填充到生产的不同环节中配合技术和科层管理,正是资本主义生产努力的方向。因此我相信下一波找不到工作的人,不再只是这次教育部列出的人文社科类的,理工类同样找不到工作将是难以逃离的命运。
  理想在功利主义导向的教育中挫败
  教育部教育工作的指针显而易见,为了社会培养人才,从而预设社会相对于个人的优先性。不必怀疑这种优先性的正当性,但是个人的创造力以及独特的生活意义追求和生命体验——个人生存论角度的意义感,应该在哪里实现呢?或者说,个体生活方式的多元性是否应该得到同样的尊重并得到教育关怀呢?
  教育只注重人们认识现实立足现实的培养,忽略对过去和未来的人文关怀,用庸俗化的“现实的人”来否定“历史的人”,我们在教育中无法获得完整的生命体认,从而现代教育只是“生命中段”的教育,认为生命中断在工作中有效安排,就是个体为社会秩序的生成做出的最好贡献。实用主义对生命连续性和完整性予以摈弃和割裂,将生命的现实感编制进功利主义的逻辑和符号中,并且替代了对生命未来的延伸与想象。社会借助房子、车子这些实体化的概念,许诺人们美好的未来,前提是只要在市场操办的工作中努力奋斗。因此我们的教育不得不成为功利主义和物质主义的帮凶,将崇高拉下教育的神坛。
  未来不再是一个美好的期翼和生命诗意的情怀,生命只是实证主义可量化计算和比较的物品,以及对未来技术化的评估,将未来技术化纳入到现在的占有中。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现在的占有以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对现实的最大化占有应对未来最好的生命使用,这就是现代教育的全部意义。对未来的考量,就是对现在最好占有,而从不打算考虑信念、情感以及在未来中和他人合作和行动的可能。似乎规避未来的风险就是现在一切都设计好,让人们在今天就全部掌握和知晓明天的生活。至于未来的社会参与,不是寻求一份友善和爱,而是需要很好的雇员,为我在生活竞择中开路。
  从而,我们的生活,被我们的教育紧紧安排在压抑性的去崇高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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