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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文灏:逃离迪士尼
关键词:迪士尼
5月初以来,部分与迪士尼合作的企业获得了“开幕前提前体验的机会”,不少人也因此一睹迪士尼的样貌,尔后发图留念,或撰写攻略心得。一时间,主流媒体、自媒体和个人,似乎都浸淫在由迪士尼带来的欢乐之中。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迪士尼乐园翘起了大拇指。
上海迪士尼乐园开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与之相关的消息也随处可见。交通方面有对地铁十一号线迪士尼车站的介绍,财经方面有对迪士尼周边房价租金的关注,更不用说旅游、文化方面的追踪……报纸、电视、网络,几乎都在竭尽全力呈现迪士尼主题。5月初以来,部分与迪士尼合作的企业获得了“开幕前提前体验的机会”,不少人也因此一睹迪士尼的样貌,尔后发图留念,或撰写攻略心得。一时间,主流媒体、自媒体和个人,似乎都浸淫在由迪士尼带来的欢乐之中。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迪士尼乐园翘起了大拇指。在那些到迪士尼乐园“尝鲜”的游客中,就有人感到了不愉快:或是因为配套设施不够便捷完备,或是因为价格和体验之间的落差,更有人拿出自己在香港或东京等迪士尼的游玩经验进行比较。凡此种种,似乎都在示威:上海迪士尼乐园不够好,不如逃离。

另一类人则将迪士尼的报道当作“噪音”。在他们看来,生活的全部并不只有迪士尼,迪士尼也未必需要同所有人的生活相关联,连篇累牍的报道反而显示出蛮不讲理的一面。无论传统媒体、新媒体或自媒体,都在强迫人们知晓迪士尼的一点一滴,霸道地控制着人们的眼睛和耳朵。而在这种“噪音”的背后,是巨大的迪士尼产业、迪士尼经济、迪士尼效应。这些方面的影响力,似乎给迪士尼赋予了蛮横、霸道的权利。既然普通人敌不过这种蛮横、霸道,只有逃离迪士尼。

这两种逃离的喊声目前还不响亮,却值得玩味。前一种“逃离”很难真正实施,因为虽然它源自直接的游玩体验,但对迪士尼而言,所谓的“试运营”或“压力测试”,就是要一部分游客来挖掘其中的不足。这些评论,无论是表扬的还是批评的,都将成为迪士尼改进的动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目的是帮助迪士尼提供更好的服务。因此,一旦迪士尼的服务变得更加完备,不仅“逃离”的条件不再充分,而且“更好的服务”很可能成为新的亮点,迪士尼可以借此邀请那些曾经的“逃离者”体验第二次。

不过,如果严肃地对待“测试”二字,那么这些“尝鲜”的游客实际上是在为迪士尼评分,更进一步说,为迪士尼打工。然而打这样一份零工非但没有酬劳,反而还需要自掏腰包,不能不说反讽。

自掏腰包还仅仅只是问题的一个部分。游客到迪士尼乐园游玩,实际上是一个纯粹的消费过程,用最直接、最粗暴的话说,就是花钱买快乐。而与此同时,迪士尼完成了资本的再次积累,为它的再生产做准备,并且又向游客们传递出了无声的教诲,让游客们浸润在迪士尼的审美规范中,对它俯首称臣。迪士尼乐园中的场景、人物,绝大多数来源于数量众多的迪士尼动画作品,看似丰富多样,内核却相当单调。《花木兰》中的中国、《阿拉丁》中的阿格拉巴(Agrabah)、《超能陆战队》中的旧京山(San Fransokyo)、《疯狂动物城》中的动物城市(Zootopia),场景设计不尽相同,却都不涉及到与地域相关联的历史文化的特殊性,而社会关系或人际特征也都如出一辙,不会超出“好人—坏人”的二元划分。“作品面向儿童”大概是很好的解释,但正是透过这种解释,让迪士尼的审美规范乃至意识形态大行其道:叙事平整而少用插叙或倒叙,主题则围绕追求自由、向往爱情、肯定个性解放和个人英雄主义等等。

这看起来只同个人审美趣味有关,却突显出迪士尼的霸道与蛮横。因为尽管在动画市场上有来自日本、韩国等地的其他备选项,但迪士尼的庞大身躯使它不可能被人忽略。而只要进入迪士尼划定的范畴之内,看似纷繁多样的选择就变得干瘪乏味。何况迪士尼所生产的不仅仅是动画作品,还有包含各种动画形象的玩具、文具、服饰等衍生品,而动画外包与衍生品代工都早于上海迪士尼乐园项目进入到中国内地。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内地不再是一个地理的或政治的概念,而是迪士尼这个世界上第二大传媒娱乐企业的市场,以及相关工厂的劳动力来源。当它大摇大摆走来,带走本土劳动力创造的价值、带走本地消费者口袋里的钞票时,才显示出第二种逃离的意义。

德国工业金属乐队战车乐队(Rammstein)在2004年发行的歌曲《美国》(Amerika)中表达了对“巴黎的门口站着米老鼠”(und vor Paris steht Mickey Maus)的不满。可如果我们的生产、生活、审美都围绕着那座梦幻城堡展开的话,逃离迪士尼还有可能吗?

6月5日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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