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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瑜:一场清醒的白日梦
关键词:小时代 白日梦
不管是陪顾里公主“意淫”,还是跟着马浩汉自驾游,对于走进影院的屌丝观众来说都像一场清醒地白日梦。这场梦固然具有催眠效果,让“熟睡的人们”继续做梦,可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早晚也会变成“黄粱一梦”。
张慧瑜:一场清醒的白日梦

   
    近期,“郭韩大战”成为电影娱乐界的热门话题。相比张艺谋、冯小刚等“老”一代明星导演,郭敬明、韩寒显得无所畏惧,因为一种新的电影文化、电影市场已然形成,这就是20岁上下的都市青年人绝对成为影院消费的生力军。“郭韩”联袂挺进电影圈的意义不仅是推高国产电影的票房,而是他们两个看似南辕北辙又赤裸裸地文化表达却应和了当下时代最主流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小时代的背后
 
《小时代》自2013年上映就引发争议,焦点大多集中在影片中无处不在的拜金和炫富,四个唱着“天长地久”走进大学校园、社会职场的“时代姐妹花”,仿佛进入一处迪斯尼乐园,在里面“角色扮演”般经历着爱情的甜蜜与背叛、职场的成功与腹黑。《小时代》就在童话式的闺蜜空间与黑暗的成人世界之间的对抗中展开,就像《小时代3》以“永远不分家”的姐妹宣言始,中间经历种种间隙、误解与欺骗等小波折,最终又和好如初。

    “小时代”的命名方式非常准确地描述了轰轰烈烈的“大时代”结束之后的状态。出生于1980年代的韩寒、郭敬明就是“小时代”喂养起来的“新人”,而郭敬明把“小时代”放置在中国经济崛起时代的新上海。《小时代》中经常使用航拍和俯拍镜头,这些行云流水般穿梭于夜幕下流光溢彩的国际大都市的场景(大摇臂),来自于生活在“云端”的人们的视角。如果说顾里们这些富二代天生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有钱人”,那么对于林萧等平民百姓来说则只有崇拜和羡慕的份。因此,《小时代》中也经常出现另一种镜头语言,一种投向“云端”的人们的仰慕之情。这样两种自上而下的俯视和自下而上的仰视所呈现的场景,就是高楼大厦、资本堆积的空中优势以及高档名牌所营造的消费主义金字塔,这代表着“刺金时代”的价值观。

    这种叙事的单薄、游戏式的戏仿,使得《小时代》如同一个大型的秀场,高度脸谱化的人物粉墨登场,就像郭敬明总给人一种长不大的小大人的感觉。郭敬明喜欢用下雪来表达《小时代》的世界观,这是一个冰晶的、纯洁的、天真的世界,也是易碎的、不可靠的、不可信赖的世界。在《小时代》这个T型舞台上,父亲、父辈是一个缺席的、神秘的隐身人。这些看似光鲜的富二代们普遍有一种宿命感,在他们刚刚长大或尚未长大的时候,突然要继承陡然降临的巨额财富,他们不知道也不愿意探究父辈的财富来自于何方,仿佛一夜之间中国、上海就化身为“刺金时代”,这对于还沉浸在过家家的顾里们来说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世界。

    郭敬明经常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奇迹”是他从四川自贡的文学青年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长为上海文化产业大亨的故事,而《小时代》不仅没有讲述这种个人奋斗的美国梦,反而淋漓尽致地呈现无需奋斗的富二代们的优雅与恶作剧。对于郭敬明来说,2007年创作的《小时代》已经无法讲述人生励志的故事,因为面对一个财富积累已然完成的时代,林萧、南湘、唐宛如只有一种人生选择,就是心甘情愿地与顾里“做朋友”,这也许是这袭华丽、空洞的外衣里头另一种隐秘的悲凉与宿命。
 

旅行者的文化想象
 
    与《小时代》瞄准中国经济崛起的核心地带浦东陆家嘴不同,《后会无期》选择了一个偏远荒凉、人人都想逃离的荒岛东极岛作为空间隐喻。这本来是一个被现代化所抛弃的空间,可是经过三个小镇青年的“西天取经”,最终变成了旅行者的文化天堂。
    相比《小时代》对大城市、奢华酒会、欧洲旅行、高档名牌的迷恋,《后会无期》呈现了一幅并不发达的内陆中国的景观,从东极岛开始,马浩汉们来到混乱的片场、破败的小旅店、偏僻的加油站、小镇上的台球室以及一望无垠的荒漠。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三个女人、一个旅行者和一条狗,每一次相遇都充满了人生的反讽。这些无由来的冷嘲热讽不像以前韩寒对社会现象的嬉笑怒骂,更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玩笑。在这样一个略显荒诞的世界里,唯一真实的空间就是马浩汉所驾驶的New Polo轿车,正是借助这辆落满尘埃的汽车,让马浩汉、江河拥有了旅行者的身份,至于他们在路上遇到什么人、遇见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开着自己的车、走自己的路。

    新世纪以来,汽车从一种社会特权阶层(有权或有钱)的奢侈品变成了都市新中产阶级的“标准配置”,这种隐藏在家里的“变形金刚”不只是中产阶级核心家庭想象幸福生活的必备品,更重要的是开车进行户外旅游变成了一种勇于探索、开拓进取的商业冒险精神。在这里,曾经在60年代作为叛逆精神的“在路上”与消费主义时代的汽车文化结合在一起,从而使得汽车这一后工业城市里的“污染源”瞬间变成一种有机绿色、亲近大自然的自驾游。与美国60年代的反叛青年对于中产阶级社会秩序及其资本主义文明形态的强烈批判不同,韩寒式的“在路上”正是中国新中产阶级自我确认文化主体的“康庄大道”。
    与那种通过艰苦奋斗、把贫瘠的故乡变成人间乐土不同,马浩汉们只不过换了一双旅行者的眼睛,就发掘出远离大都市的故乡原来拥有巨额的无形资产。这种让东极岛转型升级的秘密就是,在去工业化的后工业时代,文化旅游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支柱产业,马浩汉们无需通过生产的方式创造价值,只需要以快乐的消费者、旅行者的身份就可以拉动GDP。影片结尾处,江河带着爱人、阿拉斯加狗回到喧闹的东极岛,如果说开着汽车远行、经历无关痛痒的旅途只是这部电影的谜面,那么这种中产阶级生活的回归才解开故事的谜底。这也正是“模范公民”韩寒的另一幅面孔,作为关爱家人、有责任感的中产阶级标兵的“国民岳父”。

   《小时代》和《后会无期》分别代表着当下年轻人对于理想生活的双重想象,一个是衣食无忧、生下来就生活在“云端”的有钱人,一个是说走就走、开着新型Polo轿车的旅行者,不管是陪顾里公主“意淫”,还是跟着马浩汉自驾游,对于走进影院的屌丝观众来说都像一场清醒地白日梦。这场梦固然具有催眠效果,让“熟睡的人们”继续做梦,可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早晚也会变成“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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