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里亚 : 对当代西方左派与使用价值的批判 - 文章 - 当代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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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德里亚 : 对当代西方左派与使用价值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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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鲍德里亚译者:孔锐才译自:Jean Baudrillard, The Divine Left, trans Mark Lajoie, in The Uncollected Baudrilla
作者:让·鲍德里亚

译者:孔锐才

译自:Jean Baudrillard, “The Divine Left,” trans. Mark Lajoie, in The Uncollected Baudrillard, ed. Gary Genosko, London: Sage, 2001, pp.91-96.

一个幽灵在权力的领地游荡:共产主义。但一个幽灵萦绕着共产主义者:权力(power)。

在当代的政治景象中,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它们被革命的紧张和共产主义者(以及一般意义上的左派)权力攫取的拟像(simulacra)所统治;事实上在所有共产主义者不停投身的场景背后——左派借此场景形成对抗右派的前线并保存整个派别的宏伟工程——是一种对权力的消极的(negative)迷恋,它给左派们一种持久更新的内在力量。

由于害怕权力,共产主义者解除了统治阶级行使权力和资本政治管理的重担。这种无能、被阉割的根源是什么?是何种魔法让他们在如此靠近他们目标时失败?为什么他们如此不可抗拒地无法攫取权力?为什么他们在权力深渊的面前急刹?

政治假设了手段和目的的分离。在政治原则中,权力是目的,而其它的东西则是手段。共产主义者被手段所迷惑,而忽然了目的;他们被进步的结果、大众的缓慢的进步、历史意识的领会等等所迷惑;他们不再相信这些东西,通过意志的力量,根据美好的超-康德伦理,同质化了手段和目的,以便让权力自身变成一种手段,但他们因此失去了获取权力的视野。他们去除了所有的政治暴力(由于这些暴力,他们遍布各地,并且总是受害者),他们从而坚持这个大众被剥削力量统治的悲惨神话。这是他们话语的唯一有实质性的东西。

也许这种政治无能的秘密是:他们日益将他们与使用价值(use value)的基础结盟,通过幼稚地相信历史和社会的透明性是可能的,通过去除事物所有其它的维度,而仅仅保存着对事物的合理管理。这是一种贫瘠版本的革命,因为它只想缓解资本(capital)。但资本自身并不考虑使用价值,或者撕毁的合理的使用——在它“野蛮”的伦理中,资本是一种毫无节制地追求疯狂的事业,它以一种更深层次的冷漠和价值的无尽加速循环摧毁象征世界。

资本是正是这样的东西:它是交换价值(exchange value)的无尽的法则。在象征的和意识的层面上,资本并不与利益、利润、生产或工作的理性秩序(或简单来说,实证的有限性)相对。它强加了一种断裂,一种对所有事物的解域化,对价值的过度的夸张,一种不顾一切地投资的非理性的秩序(与韦伯(Weber)所谓人的理性计量相对)。资本主义的理性是毫无意义的:资本是对价值的自然秩序的挑战,一种没有边际的挑战。它预见了不顾一切的(交换)价值的胜利,它的公理并不是生产(production),而是投资(investment)。所有的一切必须用于赌博,作为赌注。真正的资本主义者并不追逐利润、享受或消费;它的生产性是一个无尽的螺旋形过程,它将所有的产品变成一种外在的生产性——并不考虑需求或人类、社会的利益。这至少就是这种不道德的和无限的资本主义的性质,它从十八世界开始一直统治到二十世纪的开端。

马克思主义只是一种退化的形式。社会主义并不是资本的辩证意义上的优越形式:它只是社会平庸的苍白的形式,这种形式被政治经济道德化(马克思将政治经济还原到其批判的维度,因此失去了政治经济的非理性和禁欲的维度,这点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已经指明),而政治经济自身全被使用价值所道德化。

所有政治的(并不只是经济的)美好良知在使用价值中找到了庇护所。这个过程必须得到再次的严格考虑,而不单单仅仅在物品和商品的层面上。这时我们需要在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层面上考察,因此,这里重要的是社会的使用价值,社会作为使用价值。

照耀着马克思主义关于商品和价值的神圣地平线上的辩证彩虹已经消散。现在,在这些闪光的碎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它的组成部分:不仅仅那个曾经是政治经济核心的使用价值什么也不是,事实上情况更加糟糕:它(使用价值)是一种交换价值的退化的形式。它是对经济完全幻灭的形式,一个中性的、被废除了的有用性的阶段,它终止了商品交换的狂热和无止境的过程,终止在金钱崇高形式中所有事物的疯狂无尽的过程。当一个物体,一个生命或一个思想找到了使用价值(如,它的功能等),它已经结束,它走向了完全的熵。使用价值就像热力学的第二定律一样是能量的最低形式。

共产主义者相信工作、社会、物质(他们的唯物主义)和历史的使用价值。他们相信社会、斗争、阶级等等的“现实”。他们相信所有的东西,他们愿意相信所有的东西——这是它们深厚的道德。这是让他们失去政治能力的原因。

但他们不再相信事物的神圣的地平线——革命想终止了所有的事物——但只是相信现实的狭窄的地平线。他们相信对事物的管理,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实际的革命会发生。他们相信时间的连贯性和连续性。所有构成政治的过度、不道德、诱惑(seduction)和模拟(simulation)的方面远离了他们。这是为为什么他们不适合权力或者维持权力。他们变成生活使用价值的行政人员。也就是说,在交换价值及其系统的残暴的层面上,无产阶级与资本作斗,与资本主义本身具有的交换价值的非人性质殊死搏斗。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表达了资本的统治价值的退化和政治游戏的倒塌。

为了变成通过合理使用政治经济从而合理地使用社会的纯洁而简单的神学家和操作者,共产主义者甚至下降得比资本更低,仅仅只能能够管理和控制价值定律的最退化的形式。辩证彻底地完结。马克思主义的伟大承诺已经终结。“工人阶级的解放的条件是清算所有的阶级,正如资产阶级秩序的平民阶级的解放是对所有国家的清算。”

这并不准确,因为辩证法是终结了,或者说,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婴儿般的幻象——它并不在资本主义那边终结。由于共产主义者对权力的恐惧因而无法夺取权力,更为清楚的是,无产阶级并不能历史地完成资本主义当年的任务:革命。

当资本主义结束了封建秩序时候,它实际上推翻了一个全体的秩序和社会关系(出生、荣誉、等级),将其用其它的东西(生产、经济、理性、进步)取代。因为它作为一个阶级而存在——也就是说,作为某种全然是新的东西而存在,一种全新的社会关系——它能够摧毁封建的等级秩序。无产阶级并不具有对阶级社会的激进的对抗能力。和强加其经济秩序的资产阶级相对,无产阶级假装以生产的名义解放自身。也就说,资产阶级用生产这个概念将自身作为一个阶级解放出来,而无产阶级也用生产的名义将自身以否定的方式定义为一个阶级!资产阶级并不“辩证地超越”封建秩序:它以前所未有的价值秩序(经济、生产、阶级)取代它,这些与封建对抗的价值与封建秩序毫无共同之处。而它的真正的策略是将无产阶级困在一个阶级的状态中,或者更准确地说,困在阶级的斗争中。何乐而不为呢?“阶级”是资产阶级所垄断的准则:资产阶级是世界上唯一的阶级。如果资产阶级能够让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是一个阶级,这意味着它已经胜利了。

共产主义者有一天将会夺取权力,以此来掩藏权力不再存在的真相。它因此并不是对资本的颠覆,或者以资本对抗自身的革命,而是一个政治的退化,对政治的重新吸收,对(投身于大众模拟的唯一游戏的)社会中所有政治暴力的重新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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